如何改變命運-了凡四訓積善之方篇-分辨善的八種討論

白色是原文意譯,藍色為丹楓註解。

以上這十個故事,行為雖然是不同的,但是都是善行。

如果要更詳細地說明的話,善有分真與假;有端(直)與曲;有陰與陽;有對與錯;有偏與正;有半與滿;

有大與小;有難與易;這些都應該要深入地了解與分辨。

如果行善的時候,沒有去仔細研究其中的道理。以為自己一直在行善,卻不知道其實是在造孽,

這樣一來所有的苦心都枉費了,對事情一點幫助都沒有。

什麼是真與假的區別呢?以前有幾個儒生,去拜訪中峰和尚[註一],請教他問題:「佛家討論善惡報應,

說這些東西在人的身邊如影隨形。今天某人善良,但子孫卻不興旺;某人行惡事,卻是家門昌隆興盛;

這樣來看,佛家說的道理是有問題的。」

[註一]中峰和尚是元朝時的著名僧人,以禪淨雙修聞名。在江南一帶影響力甚大,時人多稱他江南古佛。

留有著名的《中峰三十繫念佛事》,專為超渡亡者去西方極樂世界。留傳甚廣,到現在還常常在用。

但是該儀軌在印光大師的看法裡,乃後人假名拖作。

中峰回答:「凡人的心性還不夠純淨,智慧未達透徹圓融,把善的當作是惡的,把惡的誤以為是善的,這很常見。

不去為了自己不明白,是非對錯如何分辨,而感到遺憾;怎麼反而是在怨憤上天的報應有差別呢?」

大家問:「這些看似善與惡的事情,為什麼有時候它們會相反過來呢?」

中峰禪師請大家一一試著舉例:

一個人說罵人打人是惡;敬愛與對人有禮貌是善。中峰說,這可不一定。

另一人說貪心財富,用不正當的方式取得是惡;廉潔自持是善。中峰說,這也不一定。

大家舉了很多例子,中峰都說不一定。

大家都覺得無法理解,請禪師進一步說明其中的道理。

中峰禪師告訴大家:「對別人有益處,這就是善。只是為了自己的利益,這就是惡。」

只要是對別人有益處,就是打人罵人,都是善;只是為了自己的好處,去對人保持敬意與禮貌,這都是惡。

所以說人作善事,出發點是有益於別人的,這是為公,為公就是真的;

只是為了自己的好處而作,這是出於私心,為私心而作就是假的。

如果是發自於真心,這善就是真的;只是作到外表,這就是假的。

再來,沒有目的而自然而然地去作,這善是真的;為了目的去作,這就是假的。

這些都應該要自己時時去反省與分辨。

什麼是端與曲的區別呢?

現在的人見到拘謹而表現不倔強的人,都說他們是善的而喜歡他們;

然而聖人則寧可稱讚那些有所進取,不拘於小節但同時也潔身自愛,安份自持的人。

至於那些拘謹而表現不倔強的人,即使受到大家的喜歡,聖人卻說他們是鄉愿。[註二]

[註二]鄉愿:

子曰:「鄉愿,德之賊也。」 意思是說,鄉愿是在德性上面的賊。

會這樣講,是因為鄉愿的外表就像一個忠厚老人,與人為善,好像不跟大家交惡。

但是卻不能明辨是非,或是勇於去糾正他人的錯處,看在眼裡卻因不想得罪人而不行動。

因此在回答子貢類似問題時,孔子告訴他什麼是真正的好人:

子貢問孔子:『鄉裡的人都喜歡的人,怎麼樣﹖』孔子說:『這不行。』

『那鄉裡的人都討厭的人,怎麼樣﹖』孔子說﹕『這也不行。

還不如鄉裡的好人都喜歡他,但壞人不喜歡他。』

所以說世人對善惡的區別,很明顯與聖人是有出入甚至相反的。

從聖人的角度為出發點,作為評斷的標準,對種種事情進行取捨,是不會有失誤的。

天地間的鬼神對於福禍與善惡對錯,都與聖人的是非標準相同,而非是以世俗的標準來看事情。

想要累積善德,絕對不可以只依著感覺,順著看得順眼,聽著順耳的地方去作。

而是要從自己心靈,這個最隱微而深入的地方,慢慢地滌洗它,使其清淨沒有雜質。

純粹是以幫助他人的真誠心態,這就是端直的。

只要有一絲絲想討好別人,謀取私利的心,這就是歪曲了。

純粹是出自對人的友善與愛護,這種發自真心的慈悲,就是端直的。

如果有一絲絲憤怒不平的心態,這是歪曲了。

純粹是出自恭敬對方的心態,這是端直。

有一點點存在虛偽與玩弄的心態,這是歪曲。

這些都應當要謹慎地分辨。

什麼是陰與陽的區別呢?

只要行善而希望別人知道,這叫作陽善;作善事卻不希望別人知道,這叫陰德。

陰德是老天會報償的;而陽善則是享受世間的名聲。

名聲也是一種福澤。然而名這種東西阿,是遭到上天所忌諱而不喜的;

世間有許多享受盛名而實際上卻不符合的人,往往多有難以測知的禍害;

一個人明明沒有過錯,卻遭人誤會,因而名聲非常糟糕,他們子孫往往會突然興旺發達起來。

這就是陰與陽的分際與區別,相當微妙與難以分辨的關係。

什麼是是與非的區別呢?

春秋時代,魯國的法律規定,魯國國民,只要想辦法把自己那些作奴僕的同胞,

從其他國家贖回來的,都可以拿到官方發予的獎金。

子貢(叫作端木賜,是孔子的學生。)贖人回來,卻不願意接受獎金。

孔子知道這件事後,很不高興,說:「賜這次作錯了。聖人作事情,往往可以端正風俗影響他人,

教化其他的百姓,讓他們明白道理,並不是只為了自己而已。

今天魯國富有的人很少,而窮困的人很多,如果拿了獎金就是不廉潔的,那以後還有人願意去贖人嗎?

(賜這樣作,雖然是在彰顯自己的廉潔,但是)從現在開始,將不再會有人願意去幫忙贖人回來了。」

(子貢家是很有錢的,所以那筆獎金對他來說並不是必要,最好的方式是他收了錢,再去幫助其他須要的別人。)

子路(孔子的另一個學生。)救了溺水的人一命,對方感激他,送他一頭牛,子路接受了。

孔子高興地說:「從現在開始,在魯國願意救人溺水的人將變多了。」

從世俗的眼光看起來,子貢不收獎金是較好的,子路接受牛是較差些的。然而孔子卻稱讚子路而批評子貢。

所以說人要作善事,不論他的行為如何,應該先討論這事的影響正面與否;

要考慮長遠的狀況而非只考慮一時間的事;考慮天下而非只考慮自己。

現在的行為雖然是善的,但是它的影響力卻足以害人,這樣就是看似善行而實際不是。

現在的行為雖然不是善的,但是它的影響力卻對人有幫助,則看起來是不善,但實際上其實是善事。

就以上這個例子來討論是這樣的道理。關於其他的事情,比如看起來不義,實際上是義。

看起來不禮貌,實際上是禮貌。看起來是不守信用,實際上是信用。

看起來是不慈悲,實際上是慈悲等等例子,都必須要有所分辨與抉擇。[註三]

[註三]看起來不義,實際上是義:

比如關羽降曹,看起來投降是不義的,但他為了保護嫂子與主君團聚,

一方面又報了曹操的恩澤後離去,世人認為他這樣反而是大義的表現。

看起來不禮貌,實際上是禮貌:

有時過度的多禮是一種生疏或見外的表現,適當在對方接受度的範圍裡調整,

反而顯出對對方的重視,這才是真正禮貌的本質意義。

看起來是不守信用,實際上是信用:

同關羽的例子。看起來一時違反了桃園結義之誓,但是其實並沒有如此。

看起來是不慈悲,實際上是慈悲:

比如獅子將自己的孩子推下山谷,強迫孩子學習獨立。

不給行乞者過多的錢,只給夠的額度,讓他們不會貪心而願意自力根生。

什麼是偏與正的區別呢?

過去呂文懿公[註四]剛辭去副宰相的位置,回到故鄉,全國人都尊敬,視他為泰山與北斗星般仰慕。

有一個鄉人喝罪了罵他,呂原沒有怪罪,告訴僕人不要與喝醉的人計較,於是就把門關起來不理他。

過了一年之後,這人犯了死刑入獄,呂原才開始感到後悔,說:「如果當時稍稍與他計較,送到官府那邊處罰,

或許這個小罰能使他產生大的戒懼;我當時只單純心存仁厚,沒想到養成了他的惡心,導致現在的狀況。」

上面就說明了以善心卻造成惡事的例子。

[註四]呂文懿公,呂原,秀水人(今浙江嘉興,勉強算是了凡的同鄉。早了凡的年代約百年。)。

明朝的副宰相,當時明朝自朱元璋廢宰相之位後,內閣首輔便視同宰相地位。

呂原是內閣其中的閣員,輔助首輔理事,能力很強。

他的出身貧寒,父親與哥哥死在異鄉,沒有錢可以帶回家鄉安葬,只好埋在他們住的外鄉景州附近。

呂原從小便常常到他們的墳墓哭泣,之後為了孝順母親而回鄉,家裡卻更窮了。

幸好他的才學得到知府賞識,被推荐進官學讀書,考舉人得了第一名解元,日後更中了探花。

呂原的品格很剛正,但是待人寬厚隨和,個性勤儉亦穩重,哥哥死後,把家族的擔子一肩扛起,

讓姪子們都能自立成家,甚至把自己的俸祿都分給族人,因而清貧。

呂原性情至孝,作事又實在,很得到當時明英宗的倚重。

當他母親去世時,他三天不吃水漿(堅守古禮的喪儀)。英宗奪情要求他不可守喪,葬完母親就要回來繼續當官。

呂原只好到景州將父兄遷葬回家鄉,中途因為傷心過度,本來很豐滿的身材都消瘦了下來。

回鄉安葬完親人,同年的冬天就死了,年壽僅四十五歲,英宗為此非常傷心,為其停止朝儀一天。

又有以惡心為出發點,卻行了善事的例子。

比如某個富人家,在荒年的時候,看到窮人光天化日之下在市場行搶;告到縣府去卻不見處理,

窮人們更加肆無忌憚,於是富家就私自處理抓罵他們,大家才安份下來;不這樣作,要大亂了。

說起善的為正,惡的為偏,大家都知道;其中以善心而作了惡事者,這是正中而偏。

而以惡心而實際上作了善事的,這是偏中而正,這兩件事不能不知道。

什麼是半與滿的區別呢?

易經裡說了:「沒有累積善功,不可能成名,沒有累積惡業,也不足以身敗名裂。」[註五]

書經裡記載:「商朝的罪惡就像一貫錢串在繩上,已經串得滿滿的了。」[註六]

累積善功跟惡業,就跟儲存東西在器物裡面,勤奮地累積就會滿,懶惰不太作就滿不了。這可作為其中一種解釋。

過去有個女孩子到佛寺,想要布施卻沒什麼錢,只有兩文,還是都捐了。主事和尚親自為她辦懺悔儀式;

女子之後被選入宮中得了富貴,帶著數千兩黃金到寺裡布施,主事和尚只叫徒弟幫她辦個回向而已。

女子便問:「以前布施二文錢,老師父親自為我作懺儀,怎麼今天布施數千黃金,而老師父卻不幫我辦回向呢?」

老和尚回答她:「以前的布施微薄,但是心意非常真切,除非老僧我親自為懺,否則不足已回報此功德。

今天的布施雖然豐厚,但是心意已經不如過去那麼真切,叫別人代懺就可以了。」

這故事即可說明,千金的布施是半,而二文錢的布施是滿。

以前漢鐘離要傳授丹法給呂仙祖洞賓,點鐵成金,可以用來濟世助人。呂祖問這東西最後還會變回來嗎?

漢鐘離回答說五百年後將回原狀。呂祖聽了,便說:「這樣會害了五百年後的人,我不願意作。」

漢鐘離告訴他:「修仙要積三千功行,你這一句話,三千功行就滿了。」

這又是一種解釋半與滿的說法。

如果行善卻心不執著與善上,隨緣成就善行,這樣皆得圓滿。

心裡執著於善,即使終生努力,也停在半善的程度而已。

譬如以財富幫助人,向內不思考自己的好處,向外不思考他人的回饋,

在中間又好像忘了所施之物,心裡無所執著。這就叫作三輪體空,也就是一心清淨才能作到。

如此一來,一斗的小米也可以種下無邊的福份,一文銅錢也能消除千劫的罪惡。

如果心上對行善有所目的與執著,就算黃金萬鎰(一鎰等於二十四兩),福也不是完滿的。這又是一種解釋方法。

什麼是大與小的區別呢?

以前宋朝時的衛仲達[註七]在崇文館(類似明清翰林院)作事,一次魂識被抓去地府陰司。

主事的陰官叫陰吏調出他的善惡紀錄,結果惡錄擺滿庭院,而善錄只有一個小軸,像筷子般大小而已。

拿秤一稱,滿庭的惡錄反而輕,像筷子的東西卻很重。

仲達看了便問:「我還不到四十歲呀,怎麼惡會那麼多呢?」

陰官告訴他:「一個念頭不正當就是惡了,不用等到犯下才算。」

仲達又問那個善錄的小軸裡到底寫了什麼。

對方說:「朝廷曾經要大興土木蓋三山石橋,你上書勸阻,那東西就是你的奏稿。」

仲達說:「可是我上書,朝廷並沒有聽從。這對事情沒有幫助,為什麼這東西能有那麼大的影響力呢?」

對方說:「朝廷雖然沒有採納意見,但是你的念頭是為了萬民百姓起的;如果聽從採納,那你的善力就更大了。」

所以說立志或著眼在天下國家,善雖然少但是大;如果只在自己一身,數量雖多卻是小了。

什麼是難與易的區別呢?

以前的儒者們認為,所謂自我約束,必須要從較難約束的地方下手去除。

孔子論落實仁道,也是說先從難的克服。[註八]

比如江西有位舒先生,布施二年所有的教書所得,代清一對夫婦欠官府的債務,使他們不致於分離;[註九]

邯鄲有位張先生,布施十年所積存的財富,為他人贖回妻與子,使他們一家得活。[註十]

這些都是於難捨處而能捨財。

又如鎮江的靳先生,雖然自己年老無子,仍不忍心以幼女為妾,將她還給鄰居。[註十一]

這是在難忍的地方能忍耐。

所以說,上面這些先生,天賜給他們的福亦很厚。

凡是有財有勢的人,要建立功德是較容易的,容易卻不去作,就是自我放棄了。

貧賤的人要作福行善是不容易的,雖難卻能作到,這是多麼可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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